库尔斯克之战本该“快进快出”——

笔者曾在8月16日发过一篇小文《库尔斯克之战的悬念与警示》，指乌克兰发动此役的“政治意义”大于其“军事意义”，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俄乌战局。如今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期间发生了一些新的情况，据此想再议几句——只谈军事，无关政治，且主要是从乌克兰的角度考虑。

首先，单就库尔斯克战役本身而论，乌克兰的突袭是成功的，因为它确实抓住了俄罗斯境内的薄弱环节，通过此役验证了俄军的主要力量集中在乌克兰前线，其国内的防御比较空虚，显示俄罗斯的军事资源虽强于乌克兰但也有限，可以给乌方增强信心。如今库尔斯克战役打了快一个月，俄军至今未能兑现普京的命令将入侵的乌军从库尔斯克“赶出去”，笔者猜不是他不想，可能一时间做不到。但是乌克兰试图以此“围魏救赵”，诱使俄军从乌东抽调部分兵力驰援库尔斯克，以减轻乌军前线压力的战略意图亦未能得逞，俄军不仅没有被“调虎离山”，反而加大了在乌东的攻势并取得进展。央视报道说乌军总司令近日也承认了上述意图的失败，笔者也曾有文点赞普京在这件事上的“战略定力”。

不仅如此，就在前两天，俄罗斯用远程导弹和无人机向乌克兰十几个城市的能源基础设施发动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堪称最大规模的轰炸，乌克兰本就折损过半的基础设施又遭到严重损失，从央视电视屏幕上看场面可谓“惨不忍睹”。由此证明俄军在远程打击方面仍占有绝对优势，而乌克兰防空力量的薄弱再次得以呈现。

在这种背景下，乌总统泽连斯基向美西方（主要是美国）发出紧急呼吁，要求放松用他们的武器打击俄境内纵深目标的限制。据环球网报道，乌方还向美方递交了一份拟议打击俄境内目标的清单，泽连斯基甚至抱怨美西方过于忌惮俄罗斯的核武器，称“普京太热爱生活了，不会扔核弹”。

笔者也认为俄罗斯虽然一直在拿核武说事，但动真格（哪怕是战术核武）的可能性很小，主要还是起到一种威慑作用。盖因兹事体大，一旦动用核武，战争的整个性质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由此导致的不可知因素将成倍翻番——不仅是对乌克兰，也包括俄罗斯和普京本身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乌克兰能够放开手脚肆无忌惮地与俄罗斯展开“对攻”。

为什么？老实讲还并不是像特朗普所说的如此将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而是因为无论是从人口、资源还是从武器装备和军工生产能力看，乌克兰是不可能单凭一己之力（即使有美西方的军援）打败俄罗斯的，即使它得到美方的允许可以用后者援助的远程武器（包括F16战机）打击俄境内目标，总体来看仍然不敌俄罗斯。——对这一“基本盘”乌克兰应该有清醒的认知。

笔者日前看到钝角网转载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教授斯蒂芬·比德尔的一篇新作说，乌克兰最近在俄库尔斯克地区取得的进展说明了扭转战争局势的难度，虽然乌军的纵深打击可能会在几个方面改变战争的进程，但他直言“有理由质疑这些影响到底有多大”。他举了二战以来的几个例子，称“此类袭击的历史记录并不令人鼓舞”，即使“西方解除对乌克兰纵深打击能力的限制，其后果不太可能包括对战争轨迹的决定性改变”。

笔者基本上同意他的看法。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鉴于双方国力、军力的强弱对比，笔者一直主张乌克兰应该立足于打“持久战”而不应期望“速战速胜”——实际上这也做不到。但乌克兰决策层似乎表现出一种过于急躁的情绪，先是在去年夏天举行了不切实际的“大反攻”而遭挫折，现在又呼吁美西方对援助武器“解禁”而欲攻击俄罗斯的纵深地区，摆出一副要与俄方“硬碰硬”的姿态。笔者曾在一篇小文中委婉地劝告泽连斯基应该“多一点耐性”，要意识到这是一场“以弱对强”的战争，“投降论”固不足取，“速胜论”同样有害，只能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前提下跟俄罗斯周旋，争取让时间以及局势的变化逐渐有利于己方。

从这个角度看，此番突袭俄库尔斯克地区固然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正面作用，但也因此分散了自己的兵力，使得乌东前线的防线更显薄弱。此前有报道称乌方欲藉此获得未来与俄方谈判的更多“筹码”，看上去似有“以土地换土地”的意思，但以俄罗斯之大，它可能不大在乎己方的“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欲倾力先拿下该拿下的乌方地盘。据环球网引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俄军近日在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顿涅茨克前线打开突破口，引发乌克兰内部一些人士对基辅领导层的强烈不满。他们认为，将数千（其实是上万）名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调配到库尔斯克的行动中，削弱了乌东的阵地。

在笔者看来，乌克兰的目标应该设定为“守卫国土”而不是“打败俄罗斯”，即应立足于防御而不是进攻。一来由于双方实力有较大的差距；二来战争历来是“攻难守易”。战事打了两年多，证明乌军有能力、有勇气“保家卫国”，但并不等于乌克兰能够与俄罗斯“对拼”。承认这一点对乌克兰来说并不丢人，反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采取“冒进主义”，或将置自己于更加不利的地位，甚至不排除“满盘皆输”的可能。正如上引斯蒂芬·比德尔的文章所说，乌克兰战争是一场消耗战，双方都采取了纵深防御，这种防御从历史上看很难突破。笔者认为乌克兰需要做的是坚持再坚持、耐心再耐心，而不是急于打败俄罗斯——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只要普京仍在执政，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没错，如此“耗”下去，这场战争也许会打个十年八年也未可知。这对“国破山河在”的乌克兰来说当然是痛苦的，但是没办法，历史的条件就是这样设定的，你只能“顺势而为”。至于库尔斯克战役，笔者觉得乌克兰不是不可以打，但不应想着还要长期固守乃至进一步扩大战果，而应该“快进快出”。鉴于俄乌边境线长达一千多公里，乌军撤出来之后还可以在其它地方再发动“库尔斯克式”的突袭，让俄军防不胜防，同时还可以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重要的是绝不能丢掉乌东防线，不然的话那可真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未名日记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