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为什么“喜提”核战争（下篇）——

再说明一下：题中的“喜提”并非是通常解释的“高高兴兴地获得某样东西”，而是指“喜欢提起”。

笔者两天前在上篇中指出，俄罗斯之所以经常“喜提”核战争，称自己为此做好了准备，直接的原因是针对北约的威胁以示“震慑”，但其所起到的负面作用却是使欧洲国家越来越畏惧俄国（如波兰总统杜达刚刚表示波兰人一听到“俄罗斯”这个词就害怕），纷纷加入北约以“报团取暖”，而且如此“喜提”核战也有损于俄罗斯在国际上的形象。拥有强大的核武本来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不受侵犯，但频频将核战挂在嘴边难免给人留下这样一种印象：拥核的俄罗斯可以在世界上“为所欲为”，谁若不服分分钟可以对你“核武伺候”。从公共关系学的角度来看，这并非明智之举。吾国有两句古语，一句是“大音希声”，另一句是“沉钟不响”，全世界都知道你俄的核武很厉害，但也没必要这样“显摆”吧？更何况眼下又发生了攻打乌克兰这档子事，且俄方反复声言此战必须取胜，否则就将危及俄罗斯的“生存”，而这又符合普京所说的动用核武的条件，所以周边的欧洲国家无不为之失色，唯恐避之而不及。俄罗斯因此在欧洲成了“孤家寡人”，除了像匈牙利等极少数国家还保有“亲俄”倾向。这显然不利于普京欲使俄罗斯重获“大国荣耀”的计划。

那么，普京声称为之准备好了的核战争究竟会不会发生呢？笔者的答案是否定的。即便这个答案不是绝对的，也有九成以上的概率。

为什么这么说？所谓“核战争”，是指核大国之间的战争，不同于古往今来的任何战争，它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会互相毁灭、“同归于尽”。拿当今的两大对立阵营美西方跟俄罗斯来说，双方都拥有强大的核武库，足以N次将整个地球夷为平地。故此核大战不打则已，打起来必然“玉石俱焚”。从这个意义上看，普京说俄罗斯已经为核战争做好了准备，岂不等于说他已经准备好与对方“同归于尽”？

试问，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国家时刻准备着与敌国“同归于尽”呢？尽管相传路易十六当年曾说过“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但他说的毕竟是“死后”，而俄罗斯人民（除了那些在俄乌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包括普京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呢，怎么就老想着要跟对方“玉石俱焚”呢？因此笔者坚定地认为普京这样说未必这样做。这个世界上真正“敢于”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只有极少数被极端意识洗脑了的恐怖分子，但普京显然不是。

诚然，普京也说过“假如俄罗斯都不存在了，还要这个世界干什么”，可是俄罗斯有1亿4千万人口，1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如果不打核大战的话，怎么就会“不存在”了呢？说句不中听的话，由于自然规律的作用，普京本人总有一天会“不存在”，但俄罗斯作为世界上的一个伟大民族和国家，肯定会一直存在下去。所以，普京这个“不存在”的假设才是不存在的。基于此，笔者料定俄罗斯肯定不会主动挑起核大战。

当然出于同样的理由，俄罗斯的敌对方也是一样。这样一来，普京所谓“已为核战作好准备”的话语也就失去了实际意义。而且话说多遍就容易被人当成“耳边风”，经济学称为“边际效应递减”。譬如据环球网转引法新社报道，就在普京发出上述言论之后，白宫随即表示，没有迹象表明莫斯科准备使用核武器，称美国目前没有看到任何调整自身核态势的理由。——听上去倒像是在帮普京“打圆场”。

那么，“同归于尽”的核大战肯定打不起来，俄罗斯会不会在乌克兰的局部战场使用杀伤力没那么巨大的战术核武器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笔者先简要地回顾一段重要的往事：曾几何时乌克兰在苏联时期也拥有过核武器，而且数量还不少，但在三十多年前苏联解体、乌克兰宣布独立后，它在1994年签署的《布达佩斯备忘录》中承诺放弃核武器，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曾经拥核后又宣布弃核的国家。乌克兰当时为何愿意弃核？据资料介绍，其直接的原因是为了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笔者猜间接的原因是那时乌克兰比较穷，承担不起维护核武的高昂费用。但不管怎样，乌克兰为世界的核裁军作出过重要贡献。必须要提到的是，当年在《布达佩斯备忘录》上签署的还有五大核国家，其中就有俄罗斯，五大国在该备忘录中不仅表示尊重乌克兰的无核化选择，而且共同确认了乌克兰的领土和主权的完整性。说到这里，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乌克兰会对现在俄罗斯公然起兵攻打本国并吞并其部分领土如此“气不过”。有人说乌克兰对自己当年的弃核“连肠子都悔青了”，前不久还有乌克兰议员放言要重新捡拾其核武器，笔者觉得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一来以乌克兰当前的艰难境况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二来国际社会也未必会同意，但是它们对乌克兰存有某种“愧疚感”是可以想见的——当然作为“毁约者”的俄罗斯除外。

回到俄罗斯会否对乌克兰动用战术核武器的问题。笔者之所以对此也持否定看法，并认为即便从俄罗斯的角度看也是如此，理由有三：其一，俄罗斯目前在俄乌战争中占有优势，没必要动用战术核武；其二，俄罗斯的意图是要将乌克兰至少是其部分领土占为己有，如果动用战术核武，将使这片地域成为“不毛之地”且将长久被核污染（看看切尔诺贝利吧），这不符合俄罗斯发动此战的“初衷”；其三，普京在上述访谈中也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据报道当他被问及是否“从来没有在乌克兰战场上使用战术核武器的想法”时，他反问说“为什么我们需要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从来没有这样的需要”，并称“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其四，如果俄罗斯对乌克兰动用战术核武，谁能保证不会由此引发一场世界性的“相互毁灭”的核大战？

请看，如此一来，无论是全球性的核大战还是局部性地使用战术核武，这两种核战假设的结论必须是“NO”。但问题并没有完。有人可能会问：瞧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么普京究竟为什么还要表示已做好核战的准备呢？笔者认为，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他在警告北约国家不要派兵下场直接跟俄罗斯作战。

那么，北约会出兵乌克兰吗？笔者认为，就整体而言，北约不会这样做，只要看看马克龙发出“出兵论”之后，北约国家乱成一团纷纷摇头就可以知道它们既没有这份心也没有这份胆，谁都明白要是跟俄罗斯这样一个核大国“正面交火”是多么地危险。然而，从当前的具体情况看，马克龙说“不排除”也并非是胡言乱语，实际上他后来又再次重申了这一观点，并补充了一个前提：除非俄罗斯要攻打基辅和敖德萨。也就是说，俄罗斯如若要灭掉整个乌克兰的话（梅德韦杰夫近日确实扬言要让乌克兰与俄罗斯实现“统一”，幸亏这事儿不是由他说了算而要看普京的意思），部分北约国家（至少是法国，或许还有波兰跟波罗的海国家）就有可能会联合出兵“抗俄援乌”。

再问下去：退一步讲，假如局势真的恶化到这种地步，俄罗斯就会动用核武器吗？笔者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因为普京在访谈中说了，即使有些北约国家出兵援乌，也未必能改变战场局势，可见他对俄方的取胜“信心满满”。而且现在俄方已多次确认早就有北约国家士兵已出现在乌克兰，并指他们已“直接介入”了俄乌冲突。可是那又怎么样？俄罗斯的核武不是照样“引而不发”吗？

这里笔者要指出一个重要的界线，即北约国家即使派兵，也只会出现在乌克兰的领土上，而绝不会攻打俄罗斯本土，那样才是将俄罗斯逼到了墙角上，其动用核武的几率就会大增——但也不是绝对的，除非到那时面临“亡国”危险的是俄罗斯而不是乌克兰，然而这种局面是不可能发生的。如上所说，北约从来无胆对俄罗斯“以武犯境”，别看三天两头在俄边境演习，实际上跟俄罗斯一样，也是在“吓唬人”，只不过俄罗斯亮的是核武，而北约主要是秀常规军力，目的是牵制俄罗斯的兵力部署，使它不敢倾全军之力攻打乌克兰。北约国家如果真的出兵，充其量也只是帮助乌克兰守住自己的地盘、恢复战前的领土边界，因为北约跟俄罗斯同样忌惮爆发一场“共归于尽”的核大战。故此，北约出兵与核大战还不能直接划等号。何况只要乌克兰守得住，北约就不会出兵，就连乌总统泽连斯基近日也表示，乌克兰不需要北约派兵，而只需要他们提供足够的武器弹药。

说来说去，笔者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俄罗斯和北约都不可能动用核武，核战其实不会发生。至于普京称已为此“做好了准备”，的的确确纯属一种“恫吓”。最后笔者想引用吾国外交部发言人3月13日在例行记者会上对路透社记者提问的回答来结束这篇不长不短的文章。据中新网报道，该记者当时问：俄罗斯总统普京日前表示，俄罗斯已为核战争做好充分准备，中方对此有何评论？发言人答“我不掌握你提到的相关的俄方言论”，同时指2022年1月，五核国领导人发表关于防止核战争的联合声明，指出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中方也注意到，俄方反复重申该原则。发言人还表示，我们一贯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均秉持共同安全理念，维护全球战略平衡与稳定，当前形势下，各方应采取实际行动，共同推动局势缓和。

  笔者要为我们这位发言人的发言大赞特赞：这才是对待核战问题的“标准答案”。笔者早先曾指出，在当今所有的核国家中，吾国是唯一一个多次声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首先动用核武器的国家。——这才是核大国应有的姿态，即：核武器只能用于反击核攻击。（未名日记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