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萨斜塔”与“基建狂魔”：以日本为鉴——

笔者退休以后为打发无聊的时间，“假装”自己还在工作，每天上网浏览信息，顺便写点“小作文”。所关心者除了国际地缘冲突，主要是国内经济。感觉有些专家之论多为泛泛而谈，有的只是在“掉书袋”，惟少数言之有物，经济学家李迅雷先生便是其中一位。当然也可能因为他的文章通俗易懂，便于像笔者这样的外行学习吸收。

近日在新浪财经读到李先生的一篇新作《从比萨斜塔的修复工程谈起：射中经济问题的靶心难吗》，其中涉及的两个问题引起笔者的思考，借他的话题随手写了两篇笔记。李先生是专业人士，笔者不过是个业余爱好者，只是不知深浅地“附议”几句。本文是第一篇。

李先生在文中说：当初为了应对房地产泡沫破灭，日本政府扩大了公共投资规模，如1995年至2007年的基础设施建设预算竟高达650兆日元，超过美国同期3至5倍。日本是一个岛国，大大小小的岛屿近6800多个，其时各大岛之间几乎都用大桥和公路连起来了，漫长的海岸线大部分被混凝土覆盖。但自2010年以后，日本的人口开始减少，90%以上的岛屿已经没有人居住，这意味着大量基础设施闲置。李文认为，日本针对挥之不去的通缩问题，没有去大力刺激消费，而是成为“基建狂魔”，实为南辕北辙。这就像1935年意大利工程师向比萨斜塔基底植入80吨砂浆以加固塔基，结果弄巧成拙，反而导致比萨塔的倾斜度加大，后来才用正确的方法将其支撑住。

读到这里，笔者不由得想起吾国的现状与当年的日本有点相似，一是同样有“基建狂魔”之称，而实际上我们的基础建设水平可能已超过日本，比如日本迄今似乎仍只有一条“新干线”，记得已故邓公小平当时访日初次乘坐时曾赞叹它的快捷平稳，而如今吾国的高铁已近“八纵八横”，可见吾国的基建发展更为惊人。二是吾国现时也进入老龄化、少子化时期，自去年开始总人口开始减少，未来是否也会出现部分基础设施的“闲置”？

李先生进而指出，对于当前吾国“有效需求不足”的解读，不应理解为“有效投资需求不足”，因为投资需求不是最终需求，而应该理解为主要是指“消费需求不足”。同理，所谓“扩大内需”，包含了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但投资最终是“资本形成”，如果社会总供给增加而消费需求没有增加，则投资愈多供需愈不平衡。

李先生的说法笔者完全赞同。不仅如此，李文还给出了数据，指吾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已经达到31%，但人口占全球比重为17.6%，由此可以大致计算出经济对出口的依赖度；此外大家很关注“产能过剩”问题，他指实际上“运能过剩”问题也挺严重。以2023年为例，吾国的高铁总里程占全球70%，高速公路总里程占全球约40%，地铁总里程占全球48.60%；截至2024年5月，吾国还累计建成5G基站总数达384万个，全球占比达60%。

这些数据读来既让人颇为自豪，也难免有些担心。诚如李先生所指出的，相比吾国人口在全球的占比，大部分行业的产能或运能已经明显超前；而且基础设施的运维成本非常高，在总人口减少、人口流动性下降的大趋势下，更应该从长计议，审慎投资。据测算，吾国基础设施投资的ROIC（资本回报率）中位数已经从2010年的3.1%降至2023年的0.46%。

笔者也早就注意到吾国基础设施的超前问题，当时只是从普通人的常识出发，觉得基础设施建设固然需要适度超前，以满足国民经济和民众生活的发展需求，但是像我们这样一个中等收入的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却已然是全球超一流，尽管大大改善了我们的生产运输条件，给百姓带来生活便利，但依照经济规律，基础设施往往投资巨大，超出财力地过度超前建设，必定要背上沉重的债务。同以日本为例，截至今年6月底，日本政府的总债务已经达到1311万亿日元，负债率高达212%，为全球最高的国家；另一方面，由于基础设施大多属于公共品或半公共品，盈利能力较弱甚至亏损，过度超前建设还会使得一国的资本回报率逐渐下降。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故此如李先生所说，无论是借鉴日本的经验教训，还是对我国经济现状的逻辑演绎，都不难得出结论：当务之急并非是继续加大基建投资，而应该是惠民生、促消费。

在此笔者还想重申自己的一个观点：基础设施对国家发展来说当然十分重要，而且基建投资基本上都能记录为GDP的增长，但是我们不能只算GDP的帐，更要追求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也就是说要注重资本回报率。笔者认为，任何国家都难以长时期地主要依靠基建投资来拉动整体经济有质量地增长，应该在搞好基建的同时让各行各业都有长足的发展，不然经济就会像“比萨斜塔”那样出现失衡。

如果说李先生上述观点笔者颇有同感的话，那么，他所谈的另一个问题，是笔者没有想到的。下篇再谈。（未名日记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