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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周记(1911)·

 

 

               “中国人很有钱”了吗?

                   ——从吾国的出国人数谈起

 

 

本文要义:改开四十年,吾国作为一个国家整体已然是“财大气粗”,国民拥有的私人财富当然也比改开之前要多得多,然而若以横向比较,大多数国民的收入恐怕还远没有达到“中产”的水平,证据是:他们从来没有出过国!

 

有一句官方宣传语人们很熟悉,说是经过这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吾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又从“富起来”到“强起来”。本文主要想谈谈关于吾国的“富起来”。

吾国改开以后的“富起来”是显而易见的。从宏观来看,最有力的证据当然是吾国的GDP总量早在多年前就已超过日本,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统计显示,改开四十年,吾国的名义GDP翻了近八番,至去年即2018GDP总量已超90万亿人民币。从微观层面来看,有几个最直观的印象可证吾国之“富”:一是遍布吾国广袤大地的高速铁路、高速公路、桥梁港口,各大中城市里鳞次栉比、富丽堂皇的现代化建筑和四通八达的轨道交通;二是吾国拥有全球最多的外汇储备,最多时几达4万亿美元(现时也仍有3万多亿美元),以此为后盾推出的“一带一路”计划,帮助许多国家建设基础设施;三是吾国每年数以亿计的出国人次,特别是吾国旅游者在世界各地疯狂的“买买买”,给各国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许多老外认为吾国已经是个发达国家而不再是个发展中国家,从某些方面看甚至比当今的发达国家还要发达。总之,“中国人有钱”,已成国际公认的一个事实。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整体,吾国的确称得上已经“富起来”了。俗话说“民富国强”,从吾国出国旅游者的人数之多以及他们在世界各国的“买买买”的盛况看,似乎也完全当得起“民富”之称。然而,笔者最近看到经济学家李迅雷先生的一篇文章,读后却令笔者颇感意外。——按李先生的分析,吾国竟然有超过九成以上的国民还从来没有出过国!

李先生在文中先是引述国家外汇管理局不久前公布的数据:2018年吾国旅游逆差创出历史新高,达到2374亿美元,比上年增加了214亿美元。而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初步统计,2018年全年吾国出境游旅客达到1.4亿人次,比2017年的1.29亿人次多出1100万。

但李先生接着指出:首先,出境不等于出国,香港、澳门、台湾都属于吾国领土。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中国出境旅游发展年度报告2018》,2017年吾国的出国游约占出境游总数的33.3%。他据此推算,假设2018年这一比例维持不变,则当年出国游的人次约为4667万。

其次,人次不等于人数,人次必然大于人数。假设2018年出国者中有一半人平均出国两次,则当年出国的人数可能只有3100多万。

李先生进一步推算说,根据吾国有效因私护照的数量以及居民收入水平来分析,吾国迄今为止出过国的人数占吾国总人口的比重肯定不到10%,可能在5%~7%这个区间。他举证说,按国家统计局定义,吾国高收入组总人数不足2.8亿,其中年均可支配收入超过12万元的人数,应该不足1亿人。也就是说,能够承受当前出国平均花费的人数,理论上不超过一个亿。而统计显示,这些出过国的吾国国民,大部分来自于大中城市以及长三角、珠三角等比较发达的地区。

李先生在文章中引述的数据及其分析当然比笔者以上所引的要详细得多(全文见于新浪财经)。如果他的说法大致靠谱,那么,他所得出的吾国国民出过国者占总人口比例不到一成这一结论,让笔者既感震惊又觉得不出意料。

震惊自然是看到出过国与没出过国的占比相差之大超过笔者的想象。之所以又觉得不出意料,则是因为李先生的分析证实了笔者之前的一个猜测:吾国旅游者在国外的“买买买”,其实只是吾国一部分国民的消费行为,并不能从总体上证明“中国人有钱”。

笔者的这一猜想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吾国的总人口有近14亿之多,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出国旅游“买买买”,其人数也超过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总人口,所形成的购买力足以“扫荡”国外的那些商场超市(这里且不谈现如今吾国的很多商品价格贵于国外的原因)。只是笔者当时觉得吾国出过国的人数应该有个两三亿,没想到李先生经分析后认为最多不过1亿左右!所以笔者又为此感到震惊。

问题在于,就算李先生的这一测算有误差,就算吾国出过国的人不止1亿而有2亿、3亿,也不过是吾国14亿总人口的一个“大零头”,意味着吾国起码还有10亿以上的人从来没有出过国!

出过国与没出过国有什么区别吗?当然有。这些年官方部门及坊间一直在研究讨论吾国的中产阶层究竟有多少人的问题,在笔者看来,出没出过国可以视为是否够得上“中产者”的一个判断标准:在当今社会,一个人若非因身体等特殊原因而从未出过国,若说他是个“中产者”,你会相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笔者不信。

正因为如此,李迅雷先生给出的上述数据和分析,让笔者意识到背后隐藏的一个深层问题:改开四十年,吾国作为一个国家整体已然是“财大气粗”,国民拥有的私人财富当然也比改开之前要多得多,然而若以横向比较,大多数国民的收入恐怕还远没有达到“中产”的水平,证据是:他们从来没有出过国!

趁此机会,笔者在下面抄录自己于39日发布的一篇微博,全文如下:

4亿中产者,多乎哉?不多也。——近日,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中,出现了“中收入群体”的称谓,指其为月收入在2000-5000元的群体,被网民们解读成了“中等收入群体”,虽然统计局很快对此作出了澄清,但“月薪2000元就成为中等收入者”的说法依然不胫而走。而事实上在不久前国新办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明确指出了吾国“中等收入群体”的标准是“三口之家年收入10万元-50万元”,并指达到该标准的家庭已经有1.4亿户、总人数超过了4亿人,该群体有购车、购房、闲暇旅游的能力。笔者认为,宁局提出的上述“中等收入”的标准还是比较公允的,“月薪2000元就成为中等收入者”肯定是一种误读,笔者在街上看到一些餐馆的招聘广告,现在普通服务员的月薪标准都不止2000元,但他们肯定不是“中等收入者”。宁局所说的吾国中等收入家庭和人口的数量还是比较可信的。只是4亿人看起来总量很大,超过世界九成以上的国家的人口,然而吾国的人口有近14亿,4亿中等收入者只占总量的不到三分之一,从这一点来看,吾国还称不上是一个标准的“中等收入国家”,国民收入结构还没有形成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形”。同据统计局的最新数字:尽管去年吾国的人均GDP64644元人民币,但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28228元人民币,其中占人口多数的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只有14617元人民币。期望有一天吾国中等收入群体的人数能够达到7亿即占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到那时吾国才算是当之无愧的“中等收入国家”。

今日再看自己的这篇微博,笔者认为有两个细节值得“回味”:

一是统计局指吾国符合“中等收入”标准的人口已有4亿人。统计局当然有自己的算法,但若以李先生给出的上述测算(九成以上的人没出过国),以及笔者所认为的“没出过国的人算不上是‘中产者’”,统计局说的“4亿人”岂不是要打一个问号?笔者在微博中说“4亿中产,多乎哉?不多也”,更何况可能只有1亿!

二是微博中引统计局数据,指去年吾国的人均GDP64644元,但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28228元,其中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只有14617元。这其中人均GDP的数额跟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数额相差很大,特别是农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更低。这又让笔者想起另外两个数据:

第一个数据是:据统计,2018年吾国城镇常住人口为83137万,占总人口比重(城镇化率)达59.58%,农村常住人口已减至56401万;然而统计还表明上述城镇常住人口中有2.86亿属于“人户分离人口”,无疑,其中绝大多数为进城的农民工及其家属。也就是说,若以户籍论,吾国实际上的农村人口约为8.5亿(另有数据指吾国农村户籍人口有9亿)。笔者猜想,这89亿人中的绝大多数恐怕都没出过国。

第二个数据是:据介绍,世界银行在2017年设立了三道贫困线,分别对应最不发达国的每日1.9美元标准、对应下中等收入国家的每日3.2美元标准、对应上中等收入国家的每日5.5美元标准。笔者拿计算器算了一下,以统计局公布的吾国农村居民14617元人民币的年均收入,除以365天,再换算成美元,每日大约5.9美元。也就是说,吾国农村居民每日的收入,仅比世行划定的中等收入国家5.5美元的贫困线标准略高。——注意,是“贫困线”!

看上去似乎有点“越扯越远”了。笔者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国家,吾国现在的确已经“富起来”了;具体到14亿国民,其中一部分的确也已经“先富起来”了,这有他们可以出国旅游“买买买”为证,给世人留下了“中国人有钱”的深刻印象;然而,大部分国民尤其是广大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还很低,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称之为“民富”的程度,这同样有他们的人均收入以及吾国九成以上的民众没有条件出国旅游为证,更遑论疯狂地“买买买”。

笔者这一代人从小深受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教育。辩证唯物主义告诫我们,观察和判断事物要看全局而不能只看局部。对于“中国人很有钱”这个说法,难道不也应该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和视角来看待之吗?数据和事实雄辩地证明:那些要摘掉吾国“发展中国家”的帽子、将吾国视为“发达国家”的老外们,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中了“唯心主义”或者“经验主义”的毒。

至于为何国家已经“富起来”但国民却只有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大多数还够不上“中产”标准乃至连国都没出过,这涉及到“民富”与“国强”之间的关系,有空时再聊吧。

2019325日于竹径茶语

 

简介:未名者,江南布衣。生于20世纪50年代,下过乡,上过学,教过书,做过公务员,写过小说。中年后下海创办并主编某内部刊物凡二十多年,撰有经济政治社会法律等分析评论文字千万余言。现已退休,居于山间一寓,远离城市喧嚣。2017年开始撰写博客(每周一文),20187月开始兼写微博,以发挥余热,防止痴呆。有道是:只事耕耘,不问收获;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

笔者电子邮箱:wmc529@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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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未名

蔡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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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者,江南布衣。生于20世纪50年代,下过乡,上过学,教过书,做过公务员,写过小说。中年后创办并主编某内部刊物凡二十多年,撰有经济政治社会法律等分析评论文字千万余言。现已退休,居于山间一寓,远离城市喧嚣。2017年开始撰写博客,每周一文,2018年7月开始每日兼发微博。发挥余热,防止痴呆,只事耕耘,不问收获。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 电子邮箱:wmc529@sina.com 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未名周记(每周一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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