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周记（号外3）· 

本文要义：如果正版教材卖得太贵，又由于垄断而别无选择，那么，穷学生就有权购买使用盗版教材。 

澎湃新闻刚刚发表了评论员西坡的“马上评”称，据《中国青年报》消息：记者走访武汉多所高校，发现大学教材盗版现象正愈演愈烈，正版教材太贵、教材使用率低、盗版教材监管难是背后的主要原因。西坡认为，“盗版有理”的论调和行为不该在大学校园出现。

阅罢此文，笔者不禁也想来个“马上评”。

“盗版”当然属于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然而，一种违法违规的行为若比较普遍，背后必然有其生成的原因。西坡的文章引上述报道说：根据去年（对大学生）的一项调查，52.5%的受访者曾购买过盗版教材，其中86.8%的受访者觉得正版教材贵，21.5%的受访者觉得非常贵。

如果该调查的情况属实，笔者要反问一句：为何我们的正版教材卖得那么贵？

诚然，贵与不贵是相对而言的。同样一种价格，对家境富裕的学生来说可能不算贵，对穷人或不那么富裕家庭出身的学生来说却未必。吾国如今在校大学生的数量有数千万之多，根据吾国现在的平均收入和贫富差距来推测，其中有钱人家的子女肯定属于少数。如果大部分学生都觉得正版教材卖得贵或太贵，那么，可以肯定必会出现一些人购买使用盗版教材的现象。

从常理来说，人类社会之所以要保护知识产权，是为了激励创新，所以应该支持正版，使用盗版者属于违规而应受到谴责。然而必须明白，建立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不仅是为了保护创新者的权益，更是着眼于增加人类整体的福祉。而如果一种制度偏离了它的最终目标，不能惠及大多数人，那么，所谓的“保护”就失去了它的公义性，必会遭致多数人的不满和抵制，从而使规则失效。何况学生所使用的教材，具有“半公共品”的性质，本身就不应该把价格定得过高。特别是，吾国的教材编撰和使用是官方垄断的，那就更不应该卖得太贵。

除此之外，西坡的文章也承认，现实生活中还存在教材使用率低、教材编写水平差等现象，很多大学生对正版教材的怨气，还来源于学校或老师不合理的规定，比如有的学校统一订购教材，但收费不透明，有的老师要求学生上课必须携带纸质教材，实际用不着，等等。但西坡认为，这些并不能构成购买盗版教材的正当理由，并以自己为例：他2005年上的大学，那时的他比现在的大学生穷多了，还申请了助学贷款，即便如此大学四年他也几乎没买过一本盗版书。

笔者对西坡当年的坚持不买盗版表示敬意，同时也基本上赞成他关于即使有诸种不满也不应该“以身试规”的说法，但有一点除外：如果正版教材卖得太贵，又由于垄断而别无选择，那么，穷学生就有权购买使用盗版教材。

没错，笔者就是在主张“盗版有理”，只不过是有前提条件的。这些前提条件是：第一，你的确很穷；第二，正版的确卖得很贵；第三，由于垄断你又买不到价格合适而又合规的替代品。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让那些学生买盗版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让他们卷铺盖退学回家吗？如此岂不是会铸成更大的社会不公？

这绝非激愤之辞。毛泽东有一著名的金句，道是“造反有理”。请看，连“造反”都能有理，况“盗版”乎？

再强调一遍，这不是“戏言”，而是说，任何一种社会规则，如果损害了多数人的利益，那么，他们就有权“造而反之”，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革命”。不要忘记，我们的共和国就是“革命”的胜利成果。

最近有一部国产电影《我不是药神》据说颇火，取材于一位名叫陆勇的慢粒白血病人的真实经历：他由于用不起昂贵的“正版”进口药品，为了活命，只好辗转购买低价的印度仿制药，一不小心成了这方面的“名人”并开始从事这种仿制药的代购推广，帮助了很多跟他一样买不起正品药的患者，为此他还曾进过局子，所幸法院出于“人道”考虑最后免于对其起诉。

这个故事中的仿制药就相当于前面所说的盗版教材。试想，如果为了保护知识产权而一概不准别人仿制和使用这些仿制药，只许患者购买昂贵的正品药，那将会使多少贫穷的患者绝望？如此岂不从根本上违背了医药行业“救死扶伤”的宗旨？

当然，药品的研发投入巨大，如前所说，若不保护研制者的专利，事情就会走向另一个反面，因此仿制药的生产和购买也要受到规则的限制，否则它就跟违法的“假药”没多大区别。故此，两者之间应该谋求某种平衡。

同理，对于正版教材的保护，也应如此对待。西坡在文中说，“大学里盗版盛行，主要还是观念问题”，这恐怕不是一种唯物主义的看法。观念当然很重要，但它不是凭空而来的，也不会凭空改变。毛泽东说过：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实践而来。眼前最大的现实是：正版教材卖得太贵。如果能把正版的价格定得合理一些，让大多数学生都能承担得起，同时再辅之以补贴政策和教育宣传等手段，相信大学里的盗版教材就不会那么盛行了。根据经济学的供需法则，购买盗版教材的需求减少了，从事盗版制作的供给也必会减少。

不过，有些事情想要改变恐怕也难，比如吾国的油价。最近有人经比较后发现，当年金融海啸来袭国际原油价格每桶高达140多美元时，吾国的成品油价是每升6块多人民币；今天，国际原油价格每桶只有70美元左右，吾国的成品油价反而攀升到了每升7块多人民币。人们讽刺说，那可能是因为油桶的价格涨了。

这跟大学正版教材有啥关系吗？当然有的——两者都是垄断的产品，所以都贵。不同的是：正版教材卖得太贵，盗版教材就会应运而生，学生们还可以“弃正买盗”；但汽油若卖得贵，消费者就没辙了，因为购买使用低价的劣质油要冒“车毁人亡”的大风险。

所以你只能认了。

（“未名周记”基本上是每周一篇，但有时遇“突发事由”而临时增记，此即为“号外”。）

2018年7月7日于祥和顺天

作者简介：未名者，江南布衣。生于20世纪50年代，下过乡，上过学，教过书，做过公务员，写过小说。中年后下海创办并主编某内部刊物凡二十多年，撰有经济政治社会法律等分析评论文字千万余言。现已退休，居于山间一寓，远离城市喧嚣。2017年开始撰写博客，每周一文，发挥余热，防止痴呆，只事耕耘，不问收获。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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