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的“狂贬之谜”——

昨日笔者写了一篇小文，谈论当今美国面临高通胀和经济衰退的双重风险，为何美元指数却一路走高。今天想聊聊笔者心中的另一个“不解之谜”：与美元的走势恰恰相反，近期日元的贬值速度近乎疯狂。

据凤凰网报道，今年年初时1美元约兑115 日元，到了 7 月 14 日竟变成了 139 日元兑 1 美元，创下1998年9月来的最低纪录。以至于日本《东洋经济》刊文惊呼：“由于日元大幅贬值，日本人均GDP将低于韩国，还不到美国的一半”，称日本人实际上正在“变穷”。笔者心想按现在的日元汇率计算，未知它还能不能保住“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称号。

日元为何狂贬至此？笔者想到的第一个原因是：从稍早时遇刺身亡的安倍晋三此前上台再度出任首相以来，至少在过去的十年中，日本一直在实施“超级宽松”的货币政策，并被视为“安倍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而言，货币发多了自然就会贬值，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日本并没有因此而“改弦更张”，安倍下台后，他的继任者依然坚持实行这一政策，大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妨与美国相比较。自十几年前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作为“始作俑者”的美利坚此后也时断时续地实施“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到了新冠疫情暴发的这两年多，美国当局又释放出巨量货币来救经济、救民生，至今年终于酿成了严重通胀的后果，其6月的CPI已经攀升到9.1%的四十多年之新高。不过美元指数反而一路走高，从而出现一边国内物价飞涨、一边美元升值的“奇观”。

反观日本，“印钞”的速度可能不输美国，然而无论是国内通胀还是日元汇率，表现恰与美国相反：虽然近几个月来其CPI略有上升至2.2%，“终于实现”了日本“梦寐以求”的2%通胀目标，但与美国的同期通胀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然而与此同时日元却一路狂贬。两相对比，令笔者这样的经济学“门外汉”直看得一头雾水。——难道自己所知的这点可怜的经济学常识也要被“改写”了？

近日看到张明、陈胤默两位金融专家在FT中文网撰文分析“日元为何剧烈贬值”，令正在困惑中的笔者来了“学习兴趣”。

文章认为，美联储加息缩表导致美日利差显著扩大，这是日元兑美元大幅贬值的直接原因。而深层原因在于，受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影响，日本经济面临较大下行压力，日本央行为此继续实行宽松货币政策刺激经济增长。日本较低的通胀率，也给日本央行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提供了空间。鉴于迄今为止日本金融账户并未出现大规模的资本外流，两位专家认为，这意味着与其他新兴市场国家相比，日元兑美元汇率的大幅贬值并非资本流出所致。

他俩还认为，从当前情况来看，日本央行不会改变宽松货币政策的立场。一方面，刺激经济增长仍是日本当前的主要矛盾； 另一方面，日元大幅贬值不仅对日本出口企业有利，而且能够激励海外投资企业将利润汇回本国。近年来受日元升值影响，有大量日本企业将工厂布局海外，在国际直接投资排名中，日本长期位居前三，日元大幅贬值可以增加日本海外投资企业将留存利润汇回本国的汇兑收益。

由此看来，日本之所以“胆敢”在日元狂贬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超级宽松”的货币政策，也是事出有因。作为一个资源有限的岛国，日本企业和投资具有明显的“外向型”特征；日元本身又是一种国际化的货币，在世界货币市场上的流通份额仅次于美元和欧元；基于以上两点，虽然日本的货币政策“超级宽松”了十年，但日本至今的通胀率并不高，这使得日本当局“有恃无恐”。

即便如此，笔者还是有点不能理解日元的如此狂贬。据报道日本6月份的最新CPI已经升高到2.4%，未来若进一步上涨，日本央行是否还会如此“稳坐钓鱼船”？日本另一个潜在的危机在于债务，据统计仅国债余额就占GDP比重高达250%-260%，在全球已属于“顶尖水平”。上述两位专家认为，随着老龄化背景下社会保障支出的增加，财政收支平衡不断恶化，再加上经济的低速增长，最终很可能会导致日本债务危机甚至经济危机的爆发。

美、中、日三国是世界排名前三的经济体，现如今“老大”和“老三”分别出了问题，其经济前景可谓“疑云重重”。惟看中间的“老二”表现如何了。需知这“三驾马车”的GDP估计占全球总量的一半以上，老三位的状况将对世界经济产生重大影响。（未名日记7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