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高关税政策的终极目标——

在前几天的一篇日记中，笔者问道：既然加征关税意味着进口商品价格的上涨，从而损害本国消费者的利益乃至抬升通货膨胀，这个道理连普通人也能明白，为什么特朗普在上个任期以及即将开始的下个任期，还要顽固地坚持这么做？

不久前笔者看到吾国经济学家、现任财新智库学术委员张春霖先生的一篇分析文章，评述特朗普之前的“铁杆智囊”、曾任其上一届总统任期内美国贸易代表的莱特希泽近期发表的《没有什么贸易是自由的》一书中的主张，书中莱特希泽阐述了提高关税的几个理由，包括：促使美国在海外的企业“回流”、维护美国基层劳工的利益、防止就业岗位流失、增加政府税收收入等等。但这些理由遭到美国国内外不少专家的批驳，如有美国智库曾撰文指出，实际上美国的就业率在上届特朗普任期内提高关税后并未有显著的变化，海外企业的“回流”也并不明显，所增加的政府税收更是微乎其微，等等。既然如此，特朗普为何不吸取这些教训，在即将重返白宫时依然“抢先”推出对墨西哥、加拿大和吾国的加征关税措施呢？

笔者注意到张春霖先生的文章中提及莱特希泽书中重点阐述了提高关税的终极目的，那就是要藉此消除美国的巨额贸易赤字，使其进出口得以平衡。按照莱特希泽的概念打比方，如果一年之中外国向美国购买了100亿美元的货物，美国向外国购买了200亿美元的货物，他认为美国就吃了大亏，因为有100亿美元的财富通过贸易逆差被转移到了外国。换句话说，在莱特希泽看来，美国的贸易赤字等于“财富转移”，或者说把钱白给了别人。这还不算，外国还会用赚到的100亿美元贸易顺差再投资到美国。比如，用其中的50亿美元换取美国公司的股份，参与这些公司的分红；而用另外50亿美元购买美国财政部的债券，获取其利息。莱特希泽认为，这样一来美国就让外国又多占了一次便宜。

张文指出，对贸易赤字的这种理解构成了莱特希泽主张的贸易政策的基石，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贸易是好的，贸易多一点更好。公平贸易是根本，但贸易平衡是必需。”他所谓的贸易平衡，就是消除贸易赤字，而加征关税被认为是最有用的工具，因为关税提高了，进口就减少了。实际上据报道特朗普在宣布提名杰米森·格里尔的声明中就表示，“杰米森将带领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重点控制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捍卫美国制造业、农业和服务业，并开放各地的出口市场。”

张先生借用上述关于美国进出口的比方指出，莱特希泽只看到美国给别国支付了200亿美元，却忘记了他们因此获得了别国价值200亿美元的货物；只看到别国投资者拿到了美国公司的股份和分红权以及购买美债的利息，却忽略了美国从别国投资者那里拿到的资金。

张先生对莱特希泽理论的批评无疑是在理的。笔者认为从某种角度看，美国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还占了大便宜，因为美元只不过是一些纸印的“绿票子”，而用它换的取进口却是实实在在的商品。实际上这些年来美国正是仗着它的美元霸权，开动印钞机从世界各国进口大量的商品以满足其国内的需求（包括维护其军事优势的所需费用）。笔者记得早先看到龙永图先生（巧的是他曾担任过吾国对外贸易谈判的首席代表）曾说过，进口多于出口的才是真正的强国，因为这表明你的货币比别国的货币“值钱”。以此来看，莱特希泽的抱怨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大国，若长期存在贸易逆差，进口远多于出口，对这个国家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从我们老百姓平常的生活经验来说，一户人家应该做到收支平衡，最好是每年都有盈余，日子才过得踏实，国家“过日子”也是如此。美国长期的贸易逆差虽然让它占尽了其它国家的便宜，但这种状况终究是不可持续的。别的不说，最新数据显示，美国的政府债务已突破36万亿美元，相当于250万亿人民币，债务之巨在全球已是数一数二；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爆雷”，全仗着过去百年来美元所积攒的信用。但美元霸权不可能永续，如果有一天其信用丧失，那时或许就将是这个老大帝国的“崩盘”之日。

张先生指出，莱特希泽所主张的贸易政策，是反自由贸易、逆全球化的；尽管如此，其阐述的理念仍值得重视。笔者认为，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从贸易平衡的角度来看，莱特希泽的理论也许的确值得我们重视。应该指出的是，此次特朗普先拿墨、加、中“开刀”，这三国恰是位居前三的对美出口国，其以此力减本国贸易逆差的用心可谓“昭然若揭”。莱特希泽曾直言不讳地宣称，关税税率应当逐年提高，直到美国和其他国家抹平贸易逆差。

  当然，对特朗普即将再次发动的贸易战，我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坚决维护自己的权益。从另一个角度看，一个国家若长期存在巨额的贸易顺差，恐怕同样是不可持续的，也需要通过深化改革来达致相对的平衡。（未名日记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