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这两场战争的“政治不对称”——

笔者注意到，目前中东地区正在进行中的以色列与巴勒斯坦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武装之间的这两场战争，不仅彼此在军力上不对称，从“政治”角度看也很不对称。为什么这么说？且听分解。

据中新网报道，以色列9月27日“悍然”拒绝了美、法等12个国家及组织呼吁黎以边境立即停火21天的联合声明。以总理内塔尼亚胡当天抵达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时表示“我们将继续全力打击真主党”，又一次显示了他“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强硬姿态。

果不其然，就在这天晚上，继前几日的连续空袭之后，以军战机对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南郊又发动了迄今最大规模的新一轮空中打击，贝鲁特持续传出巨大的爆炸声，以军方说袭击目标是真主党总部所在地。随即笔者从央视新闻上看到，以军称真主党最高领导人纳斯鲁拉已在此次空袭中身亡，并指真主党的军事指挥系统已经瓦解；真主党方面随后证实了纳斯鲁拉的死讯。消息传开，震动世界。

在此之前，据报道真主党已有多名高级领导人葬身于以色列的空袭。笔者有点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没有像哈马斯的一些领导人那样，在哈尼亚被暗杀后及时地转为“地下斗争”，反而还“明目张胆”地在贝鲁特的一栋楼房里举行高层集体会议，从而被以军战机投下几十枚炸弹几乎“一锅端”？这也实在太大意了吧。或许他们还是低估了以色列的情报能力和“疯狂程度”。实际上以军此前已宣布将主力部队从加沙转移到北部，摆明了要与真主党武装“决一死战”，为何却未能引起后者的高度警惕？所以笔者在“一句评”中称纳斯鲁拉并非是遭到“暗杀”而是被“明杀”。

有分析指以色列此举“蓄谋已久”，笔者觉得不无依据。从历史资料里看到，早在2006年以色列与真主党的那场战争中，以色列其实并未占得便宜，只是堪堪与对方打了个平手，成为历次中东战争以军唯一未能“取胜”的一次，或许被以色列视为“奇耻大辱”而一直在“蓄势待发”。此次巴以冲突爆发后，真主党为表支持哈马斯，用火箭弹、导弹对以方领土频频发起攻击，以方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机会——也许十几年来它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从此番以方对真主党的打击力度看，显然它是“卯足了劲儿”。

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要想通过和谈让黎以战火停息下来似已成了“奢望”。自以色列建国的半个多世纪以来，其所经受的战争次数之多超过了任何一个国家；再加历史上犹太民族由于“一盘散沙”而曾屡屡陷于苦难，建国后又处于强敌环伺的氛围中，由此形成了“睚眦必报”、“犯我者虽远必诛”的个性，甚至为了取胜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会造成对方大量平民伤亡也在所不惜。这从此次巴以冲突和黎以冲突两场战争中以色列的表现可以看得很清楚。

实际上在笔者看来，无论说“巴以冲突”还是说“黎以冲突”，其定义都不准确。因为哈马斯并不是整个巴勒斯坦的合法代表，真主党也不是整个黎巴嫩的合法代表，这两个国家都另有国际公认的合法政府，而哈马斯与真主党均属于“非政府组织”。只是与其他国家的“非政府组织”不同，它俩都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并且不受本国政府的管辖和指挥，可以“独立自主”地开展军事行动。再将范围拓宽开来，包括现在为哈马斯“拔刀相助”的胡塞武装、伊拉克的伊斯兰民兵武装，也都属于此类性质。从这个角度看，以色列这两场战争的对象竟然是一众“非政府组织”，而这些国家的政府和军队都没有参与，这种“政治不对称”的现象在人类战争史上十分罕见。唯一有可能与以色列构成“国家之战”的是伊朗，但除了因以色列在叙利亚炸了伊朗领事馆、后又在德黑兰暗杀了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引发伊朗与以色列之间分别与对方各有一次“隔空交火”之外，两国之间算不得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这与以往几次中东战争的性质大不相同。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绝不能搞“无政府主义”；或者说一国的武装力量绝不能掌握在“非政府组织”手中，否则注定会失控。因为相对而言，政府行为还是比较理性和克制的。就拿与哈马斯、真主党同样视以色列为“死敌”的伊朗来说，由于并不存在像哈马斯、真主党这样的“非政府武装”，大局还是由政府来掌控，故此虽然坚决站在哈马斯、真主党一边，并给予各种各样的援助，但在军事行动上总归还是保持了克制而没有直接派兵参战，不然中东地区早就“打成一团粥”了。当然，反过来说也正因为如此，以色列才敢、才能倾全国之力跟哈马斯、真主党“死磕”。

国际社会之所以强烈呼吁“停火止战”，除了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特别是无辜的平民死伤于战火，避免该地区发生真正的“国家级战争”也是一个重要考量。只可惜现在看上去相关各方已“杀红了眼”，无论是加沙还是黎以，战火就是停不下来。此次纳斯鲁拉阵亡之后，战事的升级已不可避免。不过目前看上去伊朗、叙利亚等国似乎还没有打算出兵参战，只是对以军的“暴行”予以强烈谴责，并呼吁地区的伊斯兰力量全力支持哈马斯和真主党，不然的话连美国也可能被裹挟进去。

笔者近日在澎湃新闻上看到，巴勒斯坦圣城大学教授瓦利德 • 萨利姆在参加首届中阿智库联盟首次会议间隙接受采访时指出：作为“非国家行为体”，黎巴嫩真主党、巴勒斯坦哈马斯与以色列的战争不会以完全意义上的“失败结局”告终，理由是国家之间的战争往往会分出胜负，但哈马斯和真主党等“非国家行为体”在战争中会不断更新自己的能力，导致他们与以色列的冲突会呈现循环往复的特点。笔者觉得萨利姆此话颇有道理，事实也证明哈马斯、真主党具有很强的组织方面的“再生能力”，以及浓厚的宗教和意识形态色彩，看上去并非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其所在国家的政府拿他们无可奈何。因此纳斯鲁拉的阵亡并不意味着真主党就会“土崩瓦解”，反而可能更激起该组织“幸存者”们的复仇欲望，这一点从哈尼亚被暗杀后哈马斯依然坚持抗战的表现也可以得到验证。要知道真主党有几万兵力，据说还手握十几万枚的火箭弹和导弹，实力远强于哈马斯。以色列虽然更加强大，但能否取得这场战争的“全面胜利”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其真的出动地面部队攻入黎巴嫩境内，或许会陷入一场长期的消耗战也未可知。

  当然并非所有的战争都具有上述这种“政治不对称”，譬如同时进行中的俄乌冲突就明白无误地属于国家之间的战争，从目前的局势看，还很难说哪国会取胜。分析家们普遍认为俄乌最终可能会通过谈判达成停战协议，不过结果如何尚难预料，就看俄乌领导人会怎样定夺了。惟愿他们作为正儿八经的合法政府，能够保持起码的理性与克制，真正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未名日记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