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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周记(2121)·

 

                       从“一隅不安,举世皆危”说起

 

本文要义:广种疫苗实现“群体免疫”,在别的国家主要是为了减少国民的感染机率,但对于已经在本土消灭了新冠病毒的吾国来说,实现“群体免疫”除了准备开放国门(当然也会是有条件的),笔者想不出其它的合理解释。

 

“一隅不安,举世皆危”——这句颇有古风之言是新华社近日一篇专访的题目,专访的对象是吾国著名传染病学专家、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内容是谈世界卫生组织“大流行防范和应对独立小组”近日发表的一份报告,钟院士系这个小组的成员之一。笔者觉得此语用来形容近期全球新冠疫情的变化和未来的走势十分贴切。

自2020年初至今,新冠病毒在这个星球肆虐已近一年半。最初疫情的暴发地是在亚洲,后来欧洲成为新的“震中”,再后来“震中”又转移到美洲。随着各款新冠疫苗在全球范围开始大规模推广接种,两个月前眼见得疫情似有转缓之势,殊料病毒又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又冲着亚洲袭将过来。不仅人口大国印度沦为新的“震中”,感染病例和死亡人数急剧上升,其状惨不忍睹,就连之前被称为抗疫“模范生”的一些亚洲国家和地区,如日本、新加坡以及吾国台湾等也都纷纷“中招”,他们的新一波疫情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去年。

亚洲的疫情何以复发至此,其中新冠病毒的变异肯定是一个重要原因,数据证明其传播性和致死率都有明显的增强。而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这些国家的麻痹大意,低估了新冠病毒的狡猾性和攻击能力,自以为“胜利在望”而放松警惕掉以轻心,致使疫情出现了如此之大的反弹。

具体情况媒体已有详细报道。现在看来,人类的这场抗疫斗争还远没有到可以言胜的时候。纵使各国的疫苗接种在抓紧推进,要想彻底结束这场灾难还为时尚早。原先不少人估计到今年年底可以在全球范围基本控制住疫情,届时世界将重新“打开”恢复正常,但这一时间恐怕将会延后。

历史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回忆百年之前的那场“西班牙大流感”,据记载从1918年春季暴发到1920年春季结束,历时也有两年之久,其间也曾几经反复。对于百年后遭逢新一场“大流行”的当代人来说,不幸中之大幸的是,人类的医卫科技水平较百年前有长足的提高。相比较当年“西班牙大流感”造成的全球约10亿人感染、约2500万人死亡的结果,至少到目前为止,新冠肺炎的全球感染和病亡数量,还只及前者的几分之一。

饶是如此,此“疫”还是让人类损失惨重。总结这一年半全球抗疫斗争的经验教训可见,尽管医卫科技较百年前有显著的进步,但仍然不足以迅速消灭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同样显而易见的是,人类的制度、文化和生活习惯等“非科技因素”方面还存在很多的缺陷和“漏洞”,遂使得新冠病毒得以如此猖狂。

当然笔者相信,在人类的共同阻击下,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假以时日这次新冠疫情也终将成为过去。问题在于,未来人类社会能否避免类似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钟南山院士在接受新华社专访时提到的一个命题触动了笔者的心弦:“让新冠成为人类最后一个暴发的大流行”。而这正是世卫组织“大流行防范和应对独立小组”的报告所提出的目标。

说实话,笔者看到这一命题,初时有些难以置信:“最后一次”——有可能吗?但转念又想,所谓“取法于上,得乎其中”,如果不设定这样的目标,不朝着这样的目标去努力,岂不意味着人类只能坐等下一次“大流行”的暴发,坐等眼前的悲剧再次发生吗?

从理论上看,所谓“最后一次”还是存在可能性的。盖因诸如新冠肺炎这样的大流行病,毕竟不像地震、海啸、飓风、火山喷发等等物理性的自然灾害,至少以人类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加以控制而做到“人定胜天”。“大流行”毕竟只是一种病症,它的特症在于“流行”即传染性,只要能够做到切断它的传播链条,就可以限制它的传播范围,将其对人类的伤害降到最低。 实际上这不仅只是一种理论,

实践中也有这样的成功案例。没错,笔者指的正是吾国。地球人都看得到,基于吾国所具有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在经历了疫情暴发之初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出现的慌乱之后,吾国很快就在全国范围采取最严格的防控隔离措施,最大程度地阻断病毒的传播渠道,从而奇迹般地以“非药物手段”(张文宏医生语)控制住了疫情的蔓延。此后虽有几波小范围的疫情复燃,但都很快被吾国的防控措施所扑灭。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吾国本土的新冠病毒已基本消失,如今每日产生的若干个确诊病例皆从外部输入,但这些“小泥鳅”已掀不起“大浪”。不夸张地说,吾国已成为全球疫情中“最安全的大国”没有之一。

此前还有一些境外媒体分析认为,吾国的抗疫斗争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功,除了制度因素之外,还得益于亚洲文化重集体、守纪律的基因。如果说两个月前这种看法还算比较合理,因为彼时还有别的一些亚洲国家和地区同样也有效地控制住了疫情的话,那么,到了今天,那些原先的“模范生”都在新一波疫情中纷纷“中箭落马”的事实证明,最重要的抗疫成功因素还不是“文化”,而是制度:一种真正堪比“战时”状态的高度集中、组织严密的制度。否则就难以解释那些同样具有亚洲文化传统的“模范生”们,为何会有如此失败的“后半场”。

如果一定要举出一个抗疫成绩比吾国还突出的国家,以笔者所见,只能是吾国东边的一位“邻居”,那就是朝鲜。据世卫组织5月11日公布的一份报告,去年以来,朝鲜累计给25986万名居民做了核酸检测,但确诊新冠感染人数仍然为零,成为全球绝无仅有的“零感染国家”。假如这一数据是朝鲜自己公布的,也许人们还难以置信,然而它出自世卫组织的报告,不由得你不信。而朝鲜的制度特色是世人皆知的。并非巧合的是,中朝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社会主义国家。

本来,另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吾国南边的“邻居”越南,也可以列入这份真正的“优等生”名单。在去年的疫情中,越南的感染人数只有区区数百,惜乎来了今年初夏的“亚洲冲击波”,越南也受到“牵连”,据报道该国4月27日至今新增确诊病例已超1500例。即便越南“后半场”的成绩令人遗憾,但相比同为亚洲国家的日本,还是堪称“良好”,后者现在的每日新增病例已激增至6、7千,本就拖迟了一年、原定于今年7月举行的东京奥运会能否安全召开再次面临艰难的抉择。

故此笔者认为,就抗击新冠疫情的功效来看,制度的作用或更甚于文化。这不是理论,而是事实。在事实面前,任何理论都是苍白的。即使对吾国的制度持批评态度的人,恐怕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此所谓“事实胜于雄辩”。

笔者注意到,本文开头提到的世卫组织“大流行防范和应对独立小组”发布的那份报告中,不仅提出了能否让这场新冠疫情“成为人类最后一个暴发的大流行”的远期目标,据钟南山院士介绍,报告还提出了应当实施的长期建议,包括:提高大流行防范与应对的政治领导力、提高疫情防范的全球筹资和投资、改进监测和预警系统、建立一个工具和供应的平台等。其中的“政治领导力”一词意味深长。钟院士还说:“我想特别强调成立全球健康威胁理事会的建议,只有得到最高级别政治领导的关注,才能确保‘大流行的准备和应对’能够在未来得到落实及持续,而不会被遗忘或忽略。”

这让笔者回想起去年钟院士曾提出的一项改革建议,即提升国内疾控部门(CDC)的行政规格,以期在今后应对大流行病时让科学发挥更大的预警和指导作用。笔者后来曾在自己的一篇博文中与其“商榷”,并非认为他的建议没有价值,而是觉得抗击大流行病不仅仅是一个科学问题、医卫问题,还牵涉到社会、经济、生活以及民众动员等方方面面,故此还是需要由管理国家的政治家们听取科学家和其他专家的意见后做出决断。这是由人类社会的运转体系所决定的。现在笔者依然坚持自己的上述看法。

的确,此次抗疫斗争让我们认识到,应对像新冠肺炎这样的大流行病,科学的研判当然非常重要,实际上最早对武汉采取史无前例的“封城”措施的建议,正是钟院士等科学家们提出的;只是后来的实践证明,在此基础之上,还必须“统一部署,统一指挥,统一行动”——笔者简称为“三统一”,这就需要报告所说的“政治领导力”。吾国的实践充分证实了这一点。而那些抗疫表现比较糟糕的国家,如美国,如印度,由于其制度(比如联邦制的缺陷,比如政坛上无休止的党争)无一不是缺乏所谓的“政治领导力”,做不到上述“三统一”,致使新冠病毒在他们那里长驱直入“大开杀戒”,造成国民死伤惨重。

然而,要想在全球范围都能做到像吾国这样的“三统一”,恐怕也不现实。盖因当今世界毕竟还存在“国家”这种形式,各国的国情又不尽相同,而且都拥有自己的主权,故此处于一种“分而治之”的状态。就拿上述专家报告提出的“成立全球健康威胁理事会”的建议来说,事实上人类社会不仅早就组建了“联合国”,而且还有“世卫组织”这样负责全球公共卫生相关事务的专业机构,然而它们都没有行政管辖权,只能是提建议、提方案,但无力做到“三统一”。老实说,即使如报告所愿成立了“全球健康威胁理事会”,笔者也不认为就能改变目前的这种政治格局。在这一点上,撰写报告的专家们恐怕有些“理想主义”。——当然,如果有一天人类能实现“世界大同”,不再存在“国家”的形式和边界,那又另当别论了。

话又说回来,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人类还是有学习和总结经验教训之能力的。拿这次新冠疫情与百年前的“西班牙大流感”相比较,人类的应对——无论是在组织方面还是在医卫科技方面(很快就研制出那么多款的疫苗)显然有明显的进步,如上所说,同样遭遇“大流行”,但所造成的损失比百年前已大为减轻。至于能否让新冠肺炎成为“人类最后一个暴发的大流行”,笔者虽不敢妄断,但心同此愿。正如一句网络流行语所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吾国“集中力量办大事”以及“三统一”的体制优势在这场抗疫斗争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取得了举世公认的佳绩,但笔者并不认为可以凭此“一招鲜,吃遍天”。毕竟像新冠疫情这样的大流行病是几十年、百年一遇。这就如同遭逢战争时需倾“举国之力”方能取胜,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也不能长期处于“战时状态”。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笔者在去年的博文中曾有所议及,此处不再赘言。毫无疑问,疫情结束以后,我们还是要继续谋发展,继续搞市场经济,继续“稳中求进”:一句话,回到一种真正的“常态”。

说到“常态”,很多人都会关心,这次的新冠“大流行”何时才能结束,世界何时能回归“正常”呢?从当前的疫情来看,最乐观的估计恐怕也要到明年了。在此之前,吾国还需要继续坚持“内防反弹,外放输入”的方针。最近安徽、辽宁等地又发生了零星的貌似“本土病例”,尽管笔者同意专家的判断,这些病例的源头很可能还是来自境外,但也表明,我们的防控这根“弦”仍不能放松。

与此同时,全球的疫苗接种正在加紧推行,吾国迄今的接种数量已超4亿6千万,绝对数量居世界第一。然而以印度为代表的新一波疫情表明,新冠病毒还远没有“缴械投降”,仍在“负隅顽抗”。笔者有一种预感:即使吾国在不久以后全民普种疫苗,实现了专家所说的“群体免疫”,恐怕还不能像现在的美国这样早早就解除佩戴口罩等防控措施,也难以完全打开国门广迎四方来客。因为“群体免疫”并不等于“消灭病毒”,只是说能大大降低传染的机率。而以吾国现在的防控措施,实际上是以“清零”为目标。由于其它大部分国家都做不到这一点,即使它们实现了“群体免疫”,也会有一部分人仍然携带病毒,一旦吾国打开国门,难保就会有不少“输入性病例”的发生。如是,吾国又当如何处之?

目前,有些国家和地区已经在准备有条件地开放了。如据财新网报道,欧盟委员会已向各成员国提议,对已完整接种经欧洲药品管理局认证的新冠疫苗的、来自特定国家的外国旅客重新开放边境。新旅行政策生效后,除欧盟国家外,目前有8个国家进入了欧盟的“安全”名单,分别为澳大利亚、以色列、新西兰、卢旺达、新加坡、韩国、泰国和待遇未定的中国,而吾国之所以“待遇未定”,除了疫苗的认证问题,还因为欧盟仍在考虑中方对欧盟游客尚未开放赴华旅行的“对等性”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欧盟对吾国开放,势必会要求吾国对它们也对等开放。

但在笔者看来,这种所谓的“对等性”其实并不完全“对等”,因为吾国的疫情控制要比它们好得多。那么,吾国是否会同意彼此都开放国门呢?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还提得早了些,但总有一天会端上台面。

最后一个问题是:按照目前的疫苗接种速度,最迟吾国可能将在年底实现“群体免疫”,但是广种疫苗实现“群体免疫”又是为了什么呢?在别的国家主要是为了减少国民的感染机率,但对于已经在本土消灭了新冠病毒的吾国来说,实现“群体免疫”除了准备开放国门(当然也会是有条件的),笔者想不出其它的合理解释。如果“群体免疫”后仍不开国门,我们的那么多疫苗岂不是白种了?因为若论安全,吾国已经是目前世界上“最安全的大国”了。

凡事预则立。未来吾国是否会“开门”,又或者防控方针是否会适时调整,那就要看对利弊得失如何衡量了。

                                              2021年5月24日于安吉桃花源

 

简介:未名者,江南布衣。生于20世纪50年代,下过乡,上过学,教过书,做过公务员,写过小说。中年后下海创办并主编某内部刊物凡二十多年,撰有经济政治社会法律等分析评论文字千万余言。现已退休,居于山间一寓,远离城市喧嚣。2017年开始撰写博客(“未名周记”),2018年7月开始兼写微博(“未名日记”),以发挥余热,防止痴呆。有道是:只事耕耘,不问收获;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

笔者电子邮箱:wmc529@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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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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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者,江南布衣。生于20世纪50年代,下过乡,上过学,教过书,做过公务员,写过小说。中年后创办并主编某内部刊物凡二十多年,撰有经济政治社会法律等分析评论文字千万余言。现已退休,居于山间一寓,远离城市喧嚣。2017年开始撰写博客,每周一文,2018年7月开始每日兼发微博。发挥余热,防止痴呆,只事耕耘,不问收获。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 电子邮箱:wmc529@sina.com 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未名周记(每周一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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