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息不降息都可能是错的——

据财新网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5月29日在白宫“召见”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告诉后者不降息是一个错误。根据美联储的公告，此次会面讨论的话题是经济增长、就业和通胀的进展；但鲍威尔没有与特朗普谈及他对货币政策的预期，而是强调政策路径将完全依靠未来的经济数据以及对经济展望的影响。对于特朗普“不降息”的指责，鲍威尔表示，制定货币政策的不止他一人，还有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其他成员。

虽然鲍威尔此言有“自我辩解”之意，但他说的是实情。众所周知，美联储的决策并非由主席一个人说了算，而是由该委员会成员投票决定的，鲍威尔不像特朗普在白宫那样可以“大权独揽”。就在此前一天，美联储发布了5月议息会议的纪要，纪要称与会者表示，如果加征关税加剧通胀并导致经济增长放缓、失业率升高，美联储将面临艰难选择。不过与会者普遍认为，美国经济增长目前仍然稳健。故此今年以来联储一直将政策利率保持在4.25%—4.5%水平不变。白宫发言人卡罗琳·莱维特表示特朗普已经看到美联储的声明，并认为声明是对的。但她仍称特朗普认为美联储不降息是一个错误

这岂非有点自相矛盾？特朗普的理由是联储坚持不降息，让美国在与中国和其他国家的经济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这大概是由于一季度美国经济出现了几年来罕见的负增长，虽然降幅只有0.2%，但对比同期，吾国一季度的经济增长高达5.4%，差距不可谓不大。特朗普显然为此而捉急。事实上他再度上台后已多次催促美联储尽快降息，一度还威胁要将鲍威尔解职，但近期联邦最高法院的一项裁决“捍卫”了联储之于政府的“独立性”，迫使特朗普不得不打消“换人”的想法。但他仍然不停地用言辞对鲍威尔施压，包括此次召见后者“进宫”，然而看起来鲍威尔并未因此而改变主意。

那么，鲍威尔及美联储为何坚持当下的利率水平而不肯降息呢？笔者之前曾有文指出，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主要看重两大目标，一是通胀，二是就业；至于GDP增速倒在其次，依照传统，联储可能认为经济增长由市场内生的运作而非货币政策来决定。从稍早前公布的4月份相关数据来看，美国的物价和就业方面尚未因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出现明显的波动，如据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4月个人消费支出（PCE）物价指数同比增长2.1%，达四年来最低，环比仅增长0.1%。有市场人士解读称，特朗普关税推高物价的影响也许要到今年下半年才会充分显露，届时核心PCE可能会升3.0%至3.5%。联储因此决定暂且“按兵不动”，以观后效。这可能与我们所理解的央行职责有所不同。以吾国为例，每当经济增长出现异常情况时，人们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地投向央行，看其会有何新的动作。当然各国的国情和文化不同，不可以简单地拿来做比较。不过亦如笔者稍早前曾指出的，美联储的“按兵不动”也要冒犯错的风险，因为数据总是滞后于趋势的发生，几年前联储就是由于错判了美国通胀的走势而没有及时加息，导致其一度上涨到近9%的高位。——其实特朗普应该感谢鲍威尔，因为那段时期的高通胀发生在拜登任内，从而有利于特朗普后来的选情，助推他再次入主白宫。

或问：特朗普为何又着急逼迫美联储尽快降息呢？如前所说，美国一季度的GDP已出现负增长，并且多数市场分析家认为鉴于他推出的极端关税政策大概率会导致美国经济出现衰退，果真如此特朗普将难辞其咎，进而还可能影响到明年中期选举的选情。事实上据报道近期美国的制造业指数已下滑到48.5，跌落至50以下的不景气区内；美元指数也创下三年来的新低，可见市场对美国经济的前景并不看好，特朗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是特朗普的降息主张亦存在一个内在的悖论：假使接下来其关税政策导致美国的通胀上升，按理货币政策应该趋向收紧而不是放松，如果现在降息，岂不是会对接下来的通胀将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可见特朗普虽然嘴硬，对自己的关税政策会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而鲍威尔和美联储咬紧牙关“不见兔子不撒鹰”，但到时候再“撒鹰”说不定“兔子”已经跑远了。可见都是两难。归根结底还是让特朗普的关税政策给闹的。

  如今，5月已成过去时，美联储是否、是的话何时会降息，端看美国通胀和就业接下来的表现了。对美国而言，最糟糕的结果是物价上去了，失业增加了，经济下来了，此即所谓“滞胀”，根据经济学的“流动性陷阱”理论，此时货币政策再扩张也已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未名日记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