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不能倒”与“大到不会倒”——

随着管理层针对萎靡不振的房地产推出一系列的救市“大招”，包括再度下调买房按揭首付比例、取消房贷利率下限，以及向地方政府发放特定贷款对部分积压的商品房“以购代建”用作保障房等，市场为之振奋；但同时作为承担救市资金的“主力”，可以想见银行方面的压力也随之大增。

笔者此前看到标签为“智本社社长”的清和先生在财新博客发表的一篇文章，题为《如今压力来到银行这边》，正与笔者的上述感觉契合。清和文章开头指出：中国的商业银行靠吃净息差生存，其中80%左右的收入来自净利息；近些年银行的净息差持续下降，2023年末下滑至1.69%的历史低位，远低于美国银行平均3%左右的息差。这使得我们的银行正在面临难以自洽的逻辑：一边是央行持续降息直接压降净息差，支持政府化债承接大量国债、地方债和政金债直接削减银行收益，同时房地产贷款不良率快速上升；另一边是在推进巴塞尔协议III、金融强监管、金融服务实体和高股息高分红政策组合的大势下，商业银行不得不拿出更多的利润填补不良、充实资本、提升拨备。文章指出，中国正处于债务大出清周期，商业银行已正式打响“净息差保卫战”。——必须指出，清和说的还是在上述救市新政出台之前，新政之后银行无疑更加压力山大。

清和此文的主要篇幅用来“分析过度借债的压力向商业银行传递的过程，以及商业银行困境对宏观经济的影响”。老实说，作为一个外行，笔者看不大懂，但注意到清和在指出我们的银行净息差低到如此水平的同时，又承认其“依然收获巨额的净利润”。——这是为什么？

以笔者简单的推想：别无它，皆因我们的银行太大了！

这里说的“大”包含了三层意思。一是银行的规模大，这以四大国有银行为代表，是世界银行界当之无愧的“巨无霸”；二是银行的储蓄规模大，众所周知，吾国的储蓄率之高举世无双，长期保持在30%多乃至40%以上，为吾国的“投资保增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三是吾国的人口规模大，虽说自前年开始人口数量已出现负增长，但至少目前还是世界第一，这就使得在储蓄以及投资方面形成“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局面。

以上这“三大”加起来，还造就了一种结果——吾国的银行是世界上最有钱的银行。这里说的“有钱”是指银行包括储蓄在内的资产规模，好处是在经济向好的时候，信贷供不应求，银行自然大赚特赚，实际上吾国的几大国有银行长期居于“世界最赚钱的银行”之列；即使经济不那么好的时候，比如当下的净息差虽已居于历史低位，但银行“依然收获巨额的净利润”，只是赚的钱比以前少了。道理很简单：由于规模之大、储蓄之高，只要还有点薄利，对银行来说就足以“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据界面新闻报道：2023年的A股上市公司，工、建、农、中四大国有银行稳居利润额的前四名，如工商银行归母净利以3,639.93亿元夺得“盈利王”的宝座。而A股盈利最多的前20家企业中，银行占了11家！

由于之前一些房地产企业的频频爆雷，以及地方债务的堆积成山，很多人自然会觉得作为“最大债主”的银行，其不良资产率应该会大幅提升。但据报道从报表看实际上还有所下降，这里面有没有“水分”笔者不知道，银行自有一套自己的“算法”，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损失不小，银行也能撑得下去——只要银行放贷的收入能盖过它的存款利息支出。

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有一句话，说是“大到不能倒”，主要是指美欧国家的一些银行，他们的政府为此不得不出手救助，事后饱受批评。但实际上这些美欧银行的规模与储蓄与吾国大银行比起来并不在一个量级上。相较之下，吾国的银行不是“大到不能倒”，应该说是“大到不会倒”，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其拥有天量的储蓄，即使遭受局部的损失，也能“东边折损西边补”。所以别看前阵子市场上“爆雷声声”，银行这边却仿佛“稳如泰山”。何也？别无它：底子厚，亏得起。

当然，除非发生极端情况——比如发生大规模的挤兑事件，盖因储蓄是所有银行的生命线，成败皆在于此。然而对我们的国有大银行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它们的后面是手握印钞权的政府。之前虽有个别地方性的小银行爆雷，但无碍大局，而且出面“料理后事”的依然是政府及其大银行，这大概就是“举国体制”的好处。

从这个角度看，几乎可以断定：吾国银行应该不会发生西方国家银行的那种系统性危机。笔者为证明自己绝不是在“高级红”，不妨补充一句：经济规律毕竟还是要起作用的，那就是：按照现在的债务率和净息差，银行的资产质量肯定是下降的，包括我们广大储户的收益也随之而受损：存款利率已肉眼可见地一降再降，差不多已近“腰斩”；而随着新一轮救市“大招”的推出，银行的压力倍增，接下来存款利率的进一步下调应该是可预见的大概率事件，银行想来会让储户们也分担压力，大家一起“共克时艰”。

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吾国应该不会像日本那样实施“零利率”乃至“负利率”政策，因为吾国的体制特点决定了在这个问题上也是要“维稳”为上。毕竟“零利率”或“负利率”对社会的影响太大。而且正如有专家指出的，房贷首付比例和利率的降低，也意味着金融风险的相应加大，请看笔者明天的“日记”。（未名日记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