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的“扎堆旅游”——

五一长假已经结束，从媒体报道看，这次长假不仅再现每次假期旅游“人山人海”的盛况，而且创下了多项最多纪录。毕竟这是历经三年新冠疫情、且又是防控措施全面放开以后的第一个法定长假，许多人在家“憋坏了”而“倾巢出动”。从电视屏幕和网传图片看，有些场面的人群密集程度看上去让人惊心动魄。

笔者是退休之人，生性不喜“扎堆”，自然照例宅在家里。在电视上“远观”各旅游景点人头攒动的镜像，多年来挥之不去的一种感慨不由得又浮上心头：如此拥挤的场面，跻身者想必感到比上班还累，何以那么多人仍“乐在其中”？

有此感触的显然不止是笔者。日前在财新网读到携程集团执行董事长、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梁建章先生的一篇文章，他描述说：

这几天的社交媒体上，到处都是热门景点门票售罄、约满的新闻，让人震撼的还有那些人流密集到几乎无法移动的图片。这给交通运输带来了堪比甚至超过春运的巨大压力，铁路部门不得不紧急增开夜间高铁来缓解运能压力。而对游客来说，买到高铁票可能还只是克服困难的第一步，等他们千辛万苦赶到准备下榻的目的地时，却发现住宿又成了新的大难题。无论酒店还是民宿，“五一”期间普遍价格倍增，甚至还出现了价格暴涨10倍以上的极端个案。即便如此，很多酒店仍是“一房难求”……笔者虽不在其中也能感同身受：这样的“扎堆旅游”，与其说是一种享受，不如说是“花钱买罪受”。

作为一家有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旅游集团掌门人，梁先生据此指出，在现有的长假模式下，势必在短期内形成旅游相关资源的严重供不应求。笔者心想，这种局面是否可以用增加供给来缓解？都说现在吾国经济的症结在于“内需不足”，既然假期的旅游需求如此火爆，这难道不是一个增加供给、扩大内需的抓手吗？

梁先生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以假期内价格上涨最明显的酒店业为例，指中国目前的酒店房间总数达到了2000万间的规模，已经是世界第一的水平。但是如果14亿人口中有三分之一因为假期出行而需要住酒店，那么就有4亿名游客有住宿需求。即便按照两人住一间房来计算，也需要2亿个房间，是目前实际供给能力的10倍！而根据2021年的一项数据统计显示，国内酒店行业的平均入住率为65%左右，也就是平时会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房间处于空置状态。如果为了应对每年只有累计几周时间的长假需求而扩大酒店规模，势必造成房间空置率的进一步上升，对于酒店来说实是亏本买卖。

笔者也知道，任何一个行业都不会用行情最火爆时的需求量来决定自己的日常供给，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所以梁先生认为，真正的问题在于这种每年只有几次长假的制度设计，会在短期内急速扭曲旅游行业的供求关系。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游客们不得不付出比平时贵得多的价格，却只能获得比平时差得多的体验。看似因此赚得盘满钵满的旅游企业，其实也不得不面对超负荷运转的巨大压力，同时还必须警惕各种隐患和风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在短期内爆发性的旅游狂热，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正的赢家。以笔者的理解，人们之所以如此“花钱买罪受”，不是他们愿意这样做，而是别无选择，盖因这几个法定长假是自己阖家出游或者多去些地方的唯X机会，而大多数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只好“苦中作乐”。

梁先生分析认为：导致国内旅游业出现短时间内严重供不应求现象的原因，是国内建立在长假制度基础上的集中旅游模式。因此，非常有必要对现行的长假制度加以改革，将这种全国人民在同一时间段里获得假期的固定模式，调整为可以由每个人自由支配带薪休假时间的灵活模式。这也是大多数发达国家目前普遍采取的做法，比如规定劳动者每年可以获得两到三周时间的带薪假期，由其根据自身需求以及市场行情来具体选择，从而在全体人群中形成“错峰出行”的效果。

但梁先生也指出，理论上中国早就有带薪假期制度。早在2008年，国务院就出台了《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但是在各个行业都处于高度内卷的现实背景下，很多企业并未真正赋予员工这项权利。于是有可能旅游出行的时间段，依然只剩下了国家法定的长假期。这就造成全民不得不在所谓的“黄金周”里集中出行。

然而，正如梁先生所说，即便带薪假期制度未来得到更全面的执行，也依然会出现一种困扰——那就是对于孩子正就读于学校的家庭来说，父母的旅行计划往往会受到牵制，全家出行计划只能安排在孩子每年的寒暑假期间，仍然可能在固定时间段出现相当程度上的拥挤。为此，他建议缩短暑假和寒假的时长，将节省出的时间用于增加春假和秋假，甚至可以考虑允许学生跟家长一样每年有一到两周的休假时间，以便于合家出游。他认为随着网络授课技术的愈加成熟，学生通过网络授课或者事后补看视频的方式，休假后能跟上学习的进度。

笔者同意梁先生的意见。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改革我们的休假制度。否则，这种到处人挤人的所谓旅游，除了满足人们“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临场感，是毫无“休闲”意义可言而只会适得其反，从而也会大大降低人们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对此，需要集思广益，给出合理而又可行的“顶层设计”。（未名日记5月4日）